兄弟 16 :离婚
我最终阻止了父亲自作多情,于是他拒绝了给胡家援助。大概有点报复心理,我并没有直接跟胡云说,想必她最终也会知道胡家什么都没得到。
一天深夜,我接到了胡云的电话。
在自己家,自己的床上,父母在另一边睡觉的时候,接到这个女人的电话,纵使知道不会发生某些不可言说之事,但我依然对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才迟疑的接通。
恪荣的哭声传来:“哥!”他哭到打了个嗝,“哥哥!救救我妈妈!”
我心一紧,立刻坐起来:“怎么了?!”
“他们……嘤!他们打妈妈!”
“什么?!报警没?!”
“妈妈,不让,嗝!不让,嘤!”他继续一边哭一边打嗝,听起来快厥过去了。
“是谁?”我起身穿衣服,“是……二姨?”不,光那个胡令仪,胡云不会不让报警,“大伯也在?”
“还有,嗝,还有!”他硬撑着说出来,“外,外公……”旁边突然传来敲门声,他惊慌失措大喊,“我睡觉惹!我已经睡觉惹!嗝!我睡了!”
他强忍着哭音的喊声让我简直喘不过气来,我气得握紧了拳头,走出门要下楼时,却强行停住了脚步。
不能我一个人去。
这时候如果不告诉父亲,事后不好交代。
他并非对胡云完全无情,至少他对胡云有责任,虽然这样对母亲不好,可我不能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解决这事。
这样肯定会为我们父子的关系平添嫌隙,没有一点好处。
我敲了敲门,确定没动静后进去叫醒了父亲,他已经有了一点生意人的警醒,我一推就醒了过来,随着我的示意悄悄走出了房间,轻声问:“怎么了?”
“胡家人去找胡云了。”我直接道,特意转换重点,“恪荣吓坏了。”
父亲皱皱眉,他知道恪荣对我的依赖,对于为什么不先告诉他这个父亲并没有什么意见:“那现在怎么办?”
我:“他们在金家闹事,我们不该去看看吗?”
“到底是我们金家的事,还是他们胡家的事。”父亲迟疑道,“他们让胡云嫁过来的目的就是让她掌控我们金家,现在胡云办事不利没法帮到他们,怎么我们还要去为胡云说话?怎么说,说怪我们不让胡云霸占家业?这点矛盾,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爸?”我惊了,“你疯了吗,人家在金家打你孩子的母亲,你说让他们自己解决?”
父亲皱眉:“打?不可能吧。”
“恪荣说的,”我忍不住沉下声,“你看着办吧。”
父亲看看我:“你都准备好了?”
“嗯……等下。”我走去储藏室,背着父亲的高尔夫球杆包出来,“准备好了。”
父亲这时候已经穿好了裤子,在系衬衫扣子,见状无语:“……不要这样吧。”
“以防万一。”
“这很贵的。”
“发票给我,我报销。”
父亲手一顿:“这话说得好像哪里不大对,应该是我给你报销吧?”
“其实没错。”我和他一起下楼,“但比起你,我财务自由点。”
每月都被母亲变相查财务的父亲露出辛酸的微笑。
路上我拨胡云电话,已经关机,不禁开始后悔当初支持胡云没给恪荣准备手机。
他上下学都有接送,胡云让他玩游戏是因为在眼皮子底下,他要是沉迷手机,那就真的管不了了。
飞车赶到老宅的时候,大半夜的,宅子依然灯火通明。虽然没什么响声传出,可相比之下反而比左右暗着的邻居更加阴森。
门口停着胡家人的车,我和父亲把车停进了车库,这几天值班的司机是王师傅,他从车库旁边自己的小房间出来,很是高兴:“你们总算来了!”
“什么情况?”父亲问,“大半夜的来做什么?”
“这个……”王师傅突然语塞,“不好说。”
“王叔,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道。
“就胡家那些个突然过来,本来还好好的,嗨,其实也没好多久,突然就说要离婚什么的。”
“离婚?!”父亲这一声,很是复杂,“他们要胡云跟我离婚?”
“要不还能……哦,嗯是的。”王叔讪讪道。
“为什么?”
“这个问他们吧。”我推了推父亲,“进去说。”
“等下,总要先搞清楚。”
“我猜从胡家角度看,原本金家已经是胡姨的掌中之物,结果现在爸你杀出来掌权,他们借点钱都不行,以后可能胡姨会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那还不如现在离婚,毕竟……”我顿了顿,见父亲还认真等我说下去,心里叹口气,“毕竟你和胡姨是合法夫妻,现在金家是你们共同财产。”
“!!!”父亲的表情仿佛这才想起他和胡云才是有结婚证的那一对,表情顿时不对了,“她能平分我们家?”
“我不懂,我猜的。”
“额,胡总娘家好像是这个意思。”王叔在旁边补充,“反而胡总在说不可能,但她娘家说总比以后啥也没有好。”
父亲皱眉抿嘴,看来是忍下了好大一声脏话,他点点头:“我知道了。”转而去开门,我攥着高尔夫包跟了上去,结果父亲刚一拉门把手忽然回头,迟疑道:“恪俊,如果离婚了,我们会损失多少?”
我瞪大眼:“爸,你真打算离婚?!”
“你到底谁儿子?我和胡云能离婚不是很好吗!各走各的!”
“可恪荣呢!?”我的质问几乎要被脑子里的轰鸣声盖住,“你是真的一点没有把他当你生的吗!?他做错了什么?”
父亲瞠目结舌,看来他觉得这件事上我的立场应该比他更清晰,但显然我的态度反而让他更混乱了。
我吐了口气,强行冷静自己,沉声道:“这事以后再说吧,不管怎么样也是你们夫妻间的事,他们那群外人凭什么管。”
“也对……”
我不再给父亲犹豫的机会,伸手开门,推着他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听到胡令仪尖利的声音:“离了你还能给你儿子找个活爹!你难不成还等着金守业来给你儿子辅导作业不成?!胡云我们也是心疼你,年纪轻轻守活寡,外头随便什么人老珠黄的都比你强,你再不脱身,你还图什么!?”
“令仪!”胡令先忽然斥责,向我和父亲看来,挤出一抹尴尬的笑,“你们来了啊。”
他并不意外,显然是料到了。
我和父亲冷着脸走进去,这才算看清当下的情况。
客厅原本只有一套红木家具,有些年头了,现在算来价值连城。但胡云并不喜欢,老爷子走后她当家,就挪到了旁边当装饰品一样放着,自己又买了一套北欧风的进来。反正客厅够大,平时也没什么场面要摆,她和恪荣用着也开心。
现在胡老爷子拄着拐杖就坐在落地窗前的红木太师椅上,胡令先在他旁边的太师椅前站着,一脸愁容。胡令仪在侧对着老爷子的西式三人沙发上坐着,而胡云则坐在背对着老爷子的灰色单人沙发上。
她表情冷冷的,左脸果然有一些红肿,看来恪荣所言非虚,见到我们,反而比胡令先惊讶点,随后撇开眼微微侧过脸,刻意不让我们看到她的侧脸。
“哎哟,这不是妹夫吗。”胡令仪丝毫不在意我们听到她的话,还冷笑着招呼起来,“我还当你们从来不住这呢,今儿个怎么漫天妖风,一吹吹来俩,怎么不一家三口都住过来呀?”
胡令仪虽然说话嚣张得罪人,但确实也能够恶心人,大概是很能让胡老爷子舒爽,他虎着脸闭目坐着,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胡令先这个当哥哥的也没有丝毫威严,弱弱的又阻止了一下,胡令仪压根不听:“过来坐啊,站那做什么。”
这反客为主也是够自然的。
我心里冷哼,等父亲先动作。
父亲露出微笑,往前道:“这两天刚和胡云说起,我们两家来往也太少了,弄得不像亲戚,倒像是合作伙伴,你看这一碰面多尴尬,都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了。”
???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父亲的后脑勺,士别三日,父亲还真不是那个吴下阿蒙了。这一套话还真是应对得攻守兼备,看“不会好好说话”的胡令仪表情都青了一下。
胡云更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在看到我背上的高尔夫球包时,眼中划过一丝好笑。
我有些尴尬,撑了撑背包。
没错我就是以为来打架的怎么了!
父亲说话的功夫已经在胡云对面的另一个单人沙发坐下了,我不愿和胡令仪坐一张沙发,便自己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父亲侧后,恭敬顺从的样子。
“天也不早了,不知道岳父大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看大家都不年轻了,什么事不能白天说吗,非要晚上占用休息的时间。”
“我女儿在你们家呆的不痛快,我来带她走。”胡老爷子终于开口了,声若洪钟,还真是气不过的样子。
“这还真不是件小事,岳父是要胡云回家住几天啊?”父亲问完又补充,“时间久了,怕荣荣想妈妈。”
“恪荣是个好孩子,可不能留在某些个狼心狗肺的身边,我们当然是一并带走的。”
“恪荣到底姓金。”父亲保持微笑。
“你眼里你儿子就你后头那一个,你管恪荣姓不姓金!”胡令仪嘲讽道。
“恪荣是我儿子就和胡云是我老婆一样,明明白白的,怎么可以说管不管呢?”
“哈,胡云是你老婆!”胡令仪夸张的笑起来,“金守业啊金守业,你自己想想你说这话亏不亏心,我都替你起鸡皮疙瘩!”
说实话我也起鸡皮疙瘩了……老婆这名字,还是老老实实交给我母亲吧,她若听到这句,非得哭死不可。
父亲的笑容僵硬了一点,但依然坚持着:“如果各位亲家觉得我对胡云不好,我希望胡云自己跟我说,我们夫妻两个私下解决。这毕竟是夫妻间的事,而且我们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要闹到这份上,多不好看。”
胡令仪闻言,突然蹭的站起来,指着父亲骂起来:
“金守业!这个家那么多人,就你最不配说这话!不好看?你也知道什么叫不好看?你外面的野种比恪荣大那么多你觉得好看?你为了外头的的姘头六亲不认离家十几年你觉得好看?我们妹妹年纪轻轻嫁给你还给你生那么好一儿子你家都不回你觉得好看?!现在她家里人看不下去了要带她回去你才觉得不好看?早干嘛去了!?吃屎长大的吗?!满脑子的屁话!”
“……”
我就这么眼看着父亲的背一点点僵硬,什么忙都帮不上。
“姘头”,“野种”,只要有人能把这些词义正言辞的砸到我们身上,我们就好像直接被剥夺了抬头迎战的资格。
真爱,有时候真是个巨大的错误啊。
我暗自叹息。
父亲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回过神的第一件事,是回头看我。眼神仓惶,歉疚,急切还带着痛苦。
他终究还是最先担心我的反应,我确实有点感动,给了他一个安慰的微笑,但心里却在叹息。
这次的父爱,来得着实不是时候啊。
果然,胡令仪转头就对胡云道:“你瞧,我刀刀扎在你身上,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
胡云:“嗯,谁叫我是自找的呢,怪谁。”
“怪我。”父亲深吸一口气,“那你们说吧,想怎么样。”
“离婚!”胡令仪率先叫道,“你们狗男女爱怎么怎么样,别想再糟蹋我们胡家人!”
“胡女士,我敬你是长辈,你私底下什么素质我不管,要是想好好办事,就请好好说话。”我忍不住了,出声道。
胡令仪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看向胡老爷子。
胡老爷子点头:“离婚,没的说。”
父亲叹了口气,仿佛立刻就做了决定,正要开口,我和胡云几乎同时叫道:“不要!”
这一前后夹击,所有人都愣了,全场最不可能说出这话的人居然不约而同了,他们眼神左转右转,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管不了那么多,阻止了父亲后,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问:“爸你不会要答应吧?”
父亲很烦躁:“那能怎么办,胡云在这也不开心,你妈也不开心,离了我就和你妈领证,我们完完整整做一家子不是很好?而且胡云为金家做的事大家都看得到,分点走也没什么,她该的不是?”
果然是想答应!
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但还是努力提醒:“爸,你想清楚离婚会什么情况吗?”
“我知道,恪荣这比较麻烦,我也舍不得他 ……”
“不是恪荣!”提起恪荣我更心烦,但现在重点在别处,“爸,你婚内出轨,在外非法同居,还有了我,这些事你从来没避讳过,在他们那都是证据,这些一桩桩一件件要是被他们拿来做文章,上了法庭,别说分家,你净身出户都有可能!”
父亲听罢,他的手臂在我的手里哆嗦了一下。
终于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吗!
人家和他讲感情,他就真跟人家讲感情了!果然江山易改,父亲傻白甜不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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